《龙凤呈祥》何时登上京剧舞台？

在京剧舞台上，《龙凤呈祥》是广受欢迎的经典剧目。甲辰龙年到来后，北京、天津、上海等地的各大京剧院团纷纷上演这出佳剧，国家京剧院、北京京剧院更推出全部由优秀青年京剧演员担纲主演的《龙凤呈祥》，展现京剧后继有人的可喜现象。

那么《龙凤呈祥》最初演于何时？又是如何成为经典剧目的？

福寿班唱红《甘露寺》

据清宫史料记载，《龙凤呈祥》原来名叫《甘露寺》。清咸丰十年（1860）七月，英法联军攻破京师，咸丰帝仓皇逃往承德避暑山庄，还带走一百余习艺之人，后又于十一年（1861）四月从北京二黄戏班中挑选了20名著名伶人去承德行宫承应。这批人到后，即为咸丰帝唱戏，主要唱称为“乱弹”的皮黄剧目，共演了一百出。根据《清升平署志略》和《清代伶官传》二书的记载，这一百出戏中就有《甘露寺》。从咸丰十一年至今，皮黄《甘露寺》至少已有一百六十多年历史。

光绪二十二年（1896），对于皮黄剧种来说是个好年头。本年新成立了六个新皮黄班，其中就有福寿班。福寿班甫一成立，便观众如堵，成为颇有影响的大班，其广受欢迎的原因是演员阵容强，行当齐全，且排演新戏多，尤其是头尾相连、故事性强的新戏。在福寿班上演的剧目中，就有《甘露寺·回荆州·芦花荡》，即被后来的《龙凤呈祥》。

齐如山在其《京剧之变迁》谈到：“初次演出者，孙夫人为孙怡云，刘备为许荫棠，乔国老为贾洪林，乔国老家人为毓五。按毓五，系宗室，唱小花脸”。善于创新的著名老生贾洪林为自己扮演的乔国老增添了一个好唱段，唱词是讲什么无人知晓，但演出效果极佳。

当时还在富连成科班学老生戏的马连良非常崇敬贾洪林，并在1916年拜在贾洪林门下为徒。可惜第二年，贾老师猝然去世。马连良听萧长华等老师说有这么一段唱，后来他唱红了，就请文人乐师朋友作词作曲，创作了《甘露寺》中这段“西皮原板”转“流水”。后来马连良唱红此段，但根源还是在贾洪林这儿。

马连良妙手改编

《龙凤呈祥》是一出佳构剧，全剧有七个重点场次：国太垂询、佛寺相亲、洞房戏谑、乐不思蜀、尚香别宫、瑜肃争辩和急返荆州，另有一个“刘备过江”的开头，一个“张飞接驾”的结尾。

开头，刘备、赵云过江。直截了当提出招亲事，再点出孔明赐有锦囊，拆开看到拜谒乔玄主线。此开头为一“凤头”，头小单纯，直奔主题。接下来这场国太垂询，是开场后的第一个大场子。这场戏时间不长，却是《甘露寺》这一折的核心唱段，马派的“劝千岁杀字休出口”，是要在这场娓娓唱来的。这段唱以“西皮流水”为主，马连良驾驭“流水”堪称一绝，唱得美、唱得俏、唱得帅，感情饱满、吐字真切，而且容易学。这段唱腔诞生后没几天，便不胫而走。

“佛寺相亲”是该剧前半出最重要的场子，不仅要决定刘备相亲能否成功，甚至是关系刘备生死存亡的大问题。本场戏登场人物众多，行当齐全：一个唱工老生刘备，一个做工老生乔玄，还有老旦吴国太、花面孙仲谋、武生赵云、小丑贾化，各展其长。此场有着刘备、孙权的生死较量，戏剧冲突十分尖锐，但张弛有度，紧张与机趣相辅相成。吴国太、孙权和乔玄的对话颇有机趣。孙权对乔玄态度蛮横，对国太唯唯诺诺，增加了喜剧效果。刘备的几段好唱，将这位圆滑世故、胸有城府、善于逢迎、避险有术的刘皇叔的性格突显得淋漓尽致。而花脸、老旦也在唱中分别展示出孙权凶狠与吴国太识大体的性格火花。而作为另一主角的乔玄，在这一主场中竟然无一唱段，却安排了数段念白，来夸赞刘备手下的文臣武将。这也是马连良的创作，发挥自己念白的特长。

“佛寺相亲”一场还出现了京剧舞台上少有的卡通式的东吴武将贾化。其实贾化本来是员能征惯战之将，但为了营造这一场的喜剧气氛，特地做了改变。只见他歪戴着虎头盔，松松垮垮地扎着靠旗，身上插满了各种短兵器，如：短刀、宝剑、钢鞭、瓜锤……念白上一副傻乎乎的样子，用贾化的滑稽，恰恰衬托了作为刘皇叔正统英挺的形象。

“洞房花烛”这一场，名旦扮演的孙尚香首次出场，便要演唱一大段或四句或六句的“西皮慢板”，表现出巾帼红颜的孙尚香对于这桩婚事的满意，故而心态闲适平和，歌声婉转，唱腔优美。观众听了半出刚劲高亢的生净唱腔后，正好换换耳音，听听柔美典雅的旦角唱腔。赵云假报荆州告急后，场上情势又陡变，这就是一波三折的戏剧性。随着郡主的一声“与你同行便了”，戏剧冲突又缓和下来。这时孙尚香有四句唱“男已完婚女已嫁，他有言来我有答。暂将愁眉来放下，登山涉水要走天涯。”形象地表达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，特别是最后一句，演员必唱一个高腔，观众也必给一个满堂彩声。

继而，逃跑中的刘备、郡主和赵云，三人疾行，边唱快板边跑圆场，三个人交叉而行，后台术语叫“编辫子”，如穿花蛱蝶，相当好看。但是，这却是对演员脚下功夫的一次考验，哪一个人“走脚步”的基本功稍微差一些，就会跟不上趟。就是那个给孙尚香推车的女兵，虽然不说话，但脚底下也必须有功夫，往往要请一个很好的武旦演员来扮演。

一通狂跑之后，周瑜追上来了，悬念又起。这时一支伏兵出现了，燕人张翼德渔夫打扮登场。此时，戏快到结尾，观众会有些视觉疲劳，所以这时必须层楼再起，张飞的作用就在此，化险为夷不说，张飞还不忘拿新嫂嫂“开心”，显然这是个翘然挺立的“豹尾”，与开头的“凤头”相谐成趣，成为一个极为优秀的舞台剧本，马连良的拿手杰作。

上海演出多创新

那么，马连良先生创新的《龙凤呈祥》首演于何时何地？那是在1924年，24岁的马连良应荣蝶仙所组和胜社邀请，在大年初一于上海亦舞台演出全本《甘露寺》，小标题写“乔国老求计，刘皇叔招亲”。演员搭配非常整齐，白牡丹（即荀慧生）扮孙尚香，盖叫天扮赵云，大武生张德俊扮张飞。

在这次演出中，马连良先生已经有多处创新。乔玄见吴国太后，回答太后的垂询，已然按照乔玄当红媒、要说服太后答应这门亲事的意思编了大段演唱，后边乔玄那些夸刘备集团的精彩话白，也是经马先生丰富后，方成为这特有情趣的“赞将”。

马连良还在“闯帐”一场扮演鲁肃，先是几句“摇板”，充分发挥他嗓音苍劲甜亮的特点，接着在和周瑜争辩之时，又充分发挥他念白的特长，从而使鲁肃这个有超群政治远见的人物熠熠闪光起来。这样，《龙凤呈祥》这出戏便逐渐成为马连良的代表作。

《龙凤呈祥》是一出群戏，要想唱得精彩绝伦，光一个马连良好也不行，必须生旦净丑、四梁四柱都要强。如1931年北平梨园总会十六省水灾急赈，第一舞台义务戏第三天：压轴《甘露寺》、《美人计》、《回荆州》。杨小楼饰演赵云、梅兰芳饰演孙尚香（前），王凤卿饰演刘备，程砚秋饰演孙尚香（后），马连良饰演乔玄，程继仙饰演周瑜，谭富英饰演鲁肃，尚和玉饰演赵云，郝寿臣饰演孙权，李多奎饰演吴国太。

这之后的义务戏，除马连良、谭富英外，奚啸伯、王又宸、高庆奎以及杨宝森都参加过《龙凤呈祥》演出，饰演乔玄、刘备或鲁肃等角色，并都着意发展自己的流派。“四大名旦”中的梅兰芳、程砚秋都出演过孙尚香，张君秋在饰演孙尚香过程中，逐渐将洞房中孙尚香的四句“西皮慢板”，发展成六句“慢板”，并且成为张派的著名唱段。

常演常新的经典

新中国成立以后，凡有重大喜庆节日，必然组织以梅兰芳大师为首的一批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联袂演出《龙凤呈祥》。1949年10月22日，为庆祝新中国成立，中南海怀仁堂演出《龙凤呈祥》，演员阵容为：梅兰芳饰孙尚香，谭富英饰刘备，贯大元饰乔玄，姜妙香饰周瑜，萧长华饰乔福，郝寿臣饰张飞，李紫贵饰赵云，阿甲饰鲁肃。

1959年10月，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，中国京剧院、北京京剧院联合演出《龙凤呈祥》，也是名角云集：梅兰芳饰孙尚香，马连良饰乔玄，李和曾饰刘备，裘盛戎饰孙权，李多奎饰吴国太，姜妙香饰周瑜，孙毓堃饰赵云，袁世海饰张飞，马富禄饰乔福，李盛藻饰鲁肃。因为要考虑两个京剧院上场人员比例，这场演出没有派谭富英演出刘备，而由李和曾扮演。李和曾是高派翘楚，属于上乘的老生演员。当年他的老师高庆奎也曾多次扮演是剧的刘备，高派刘备也是有讲究的。

1980年2月25日，北京市工人俱乐部隆重举行“马连良先生诞辰八十周年纪念演出”。马连良先生生前好友、门人弟子共同演出了全部《龙凤呈祥》，阵容之强大，参加人数之踊跃，实为罕见。当日的演员如下：谭元寿饰刘备，前乔玄为马最良，孙权为周和桐，后乔玄为王和霖，前孙尚香为赵燕侠，后赵云为李万春，周瑜为刘雪涛，鲁肃为言少朋，后孙尚香为马小曼，张飞为袁世海等。此后，每逢国有喜庆，庆贺佳节，京剧院团必然排出最佳阵容，演出这一喜庆详和的佳剧《龙凤呈祥》。